沈家宏：用30年的临床经验，教你如何有效共情

对于咨询师来说，共情是非常重要的，但是共情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好进行。

今天我们邀请沈家宏老师给大家聊聊共情这件事儿。

大家好，我是沈家宏，是一名精神科医生，同时我也是一名家庭治疗师。我在做心理培训和心理督导的过程中发现，一些新手咨询师都会有这样的疑惑：明明学了那么多的理论技术，怎么个案做着做着就卡住了？

一般来说，面对个案无从着手、咨询技术无法精进，有可能是因为我们心理咨询的共情基本功不够扎实。 

很多咨询师可能做了很多年的心理咨询，却依旧说不清楚什么是共情？具体要怎么共情？

甚至容易把共情与同情、移情、投射、认同、情感反应等等相混淆。

所以，要把共情做到位，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虽说共情不易，但其作为心理咨询中不可缺少的通用技能之一，我们依然要把共情做好、做精。

1、 [沃尔夫冈·科勒]对共情的理解

德国心理学家沃尔夫冈·科勒（Wolfgang Kohler）是最先从认知观点讨论共情的学者之一。

在1929年，他对共情进行了一个观点的阐述：共情的重点在于理解别人的情感。

他强调的是理解，而不仅仅是呈现。

也就是说，你怎么去理解来访者的世界，然后把你理解到的来访者世界呈现出来，再拿到来访者那里去验证。

2、 [罗杰斯]对共情的理解

罗杰斯（Rogers）认为：共情是指体验来访者内心世界的能力。

从他的观点中，我们可以看出，罗杰斯对共情的界定是比较精准和全面的——咨询师怎么去体验来访者的内在世界。

来访者的内在世界，它是一个全面的系统。

在这个系统里面，他会装着来访者所有主观的内容，这部分内容就包括他的感受、他的情绪、他的想法、他的动机、他的渴望和目标等等。（只要是来访者内在世界里面的东西，这都是我们可以共情的内容。）

他还说，咨询师要去理解感受来访者的主观世界，就“好像”是你自己的世界，但这个却不是你自己的世界。（我们所体验的内容，本质上是我们咨询师的这一部分，仍然是咨询师主观世界里的内容）

因此，他认为，共情不能失去“好像”的特质，如果失去了这个‘好像’，那么，你就会把对方的世界当成你自己的世界，这个情形就不再是共情，而是认同了。

3、[科胡特]对共情的理解

科胡特把共情解释为：“让自己可以进入到另一个人内在世界里去思考和感受的能力。”

他认为，咨询师以贴近体验的方式去理解来访者内心，这是非常重要的。当这份思考和感受越贴近来访者的主观世界，共情就会越精准。

为此，他还用了一个很形象的比喻叫“替代类型”。

我们是替代来访者去感受世界，然后把所感受的内容呈现给来访者。

替代来访者去感受，这个也叫做共情。

说到这里，我们就可以总结一下对共情的理解：

第一、换位体验；

第二、站在来访者角度；

第三、用来访者参考系；

第四、以来访者的身份；

第五、去体验来访者的内在世界状态。

完整的共情是：共情他的想法、他的需要、他的动机，还有他的信念、他的冲动、他的愿望。

不仅要共情来访者的情绪、感受，还要共情他的潜意识内容。

美国心理学家伊根（Gerard Egan）将共情划分为两个水平，就是初级共情和高级共情。

初级共情：共情来访者的情绪情感和感受。

高级共情：不仅仅共情他的情绪，我们还要共情他的认知、想法、信念、需要、潜意识

随着我们对来访者的了解，咨询的深入，我们会慢慢的从初级共情过渡到高级共情。

当然，对于共情的分类，我们仅仅掌握初级共情和高级共情远远是不够的。

实际上我们看到对共情的分类还有很多。比如情感共情和认知共情；单元共情和多元共情；资源取向共情和缺陷取向共情等等

1.情感共情和认知共情

情感共情，就是前面我们说的共情来访者的感受情绪情感，这个叫情感共情。

认知共情，就是共情来访者的想法、需要、动机，尤其是想法。

2.部分共情和整体共情

如果我们只共情来访者的某一个部分，比如说我只共情他的感受，或者是我只共情他的想法，这个叫部分共情。

我们会从来访者的感觉，一步一步的去把来访者所有的部分，都共情出来叫整体共情。

因此，整体共情是一个全方位的共情，对来访者的共情的作用往往就会起到很大的一个作用。

3.资源取向共情和缺陷取向共情

我们只共情到来访者愤怒怨恨的一面，比如他对妈妈很生气、很愤怒，甚至很憎恨……这就是一个缺陷取向共情。

但如果我们去共情他另外一个部分，你是不是在这一刻很希望看到妈妈的另一面——希望她是一个温暖的妈妈，是一个能够理解你的妈妈。

当我们从这个角度去共情的时候，就是一个资源取向共情。

所以，从共情的效果来看，我们更多的去共情来访者的资源，会在咨询里面会起到更大的作用。

4.单元共情和多元共情

个体咨询是一对一的，只共情来访者，这个叫单元共情。

婚姻咨询是一对二的，家庭咨询是一对多的，涉及到越多的成员的咨询就越复杂，这就是多元共情。

比如在刚才的案例中，我们除了共情来访者的部分，还能够共情来访者的妈妈。

比如说，你的妈妈是不是希望你每次做作业能够有效率一些，妈妈看到你这样，她内心有可能非常的着急，对你完成做作业又非常的担心，会感受到如果这种状况不改变的话，会影响到你的学习，这个时候我们叫多元共情。

在家庭治疗里面，我们经常会使用多元共情的。

对于孩子打游戏的事情，父母希望咨询师戒除孩子的网瘾，孩子并不觉得是问题，孩子想要改变的是父母的养育方式，这个时候会涉及一个问题，我们应该帮谁？

是帮父母把孩子的游戏戒掉，还是让父母调整养育方式？

如果咨询师站到爸爸妈妈那一边，孩子就会觉得被忽略了。

如果咨询师站在孩子一边，这个时候父母可能会对咨询师有敌意，可能会慢慢撤出家庭治疗。

那么，家庭治疗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技术叫中立技术，在父母和孩子三方中咨询师需要中立，在共情方面也需要中立。

5.对称共情和不对称共情

我们共情来访者，那么来访者也能共情咨询师，我们叫对称共情。

如果来访者能共情到咨询师，我们咨询师共情不到来访者，给予了不对称共情。

6.意识共情和潜意识共情

很多时候，我们去共情来访者意识的内容，是比较容易。

但想要去共情他的潜意识就会有些困难。

很多时候，来访者缺的不是方法，缺的不是理性，缺的是看见，那么当我们能看见的时候，我们都能知道该怎么去解决的。

比如：愤怒，是来访者呈现出来的意识层面的东西。

在共情过程中，当我们能够去共情到他的潜意识的部分，让潜意识意识化并展现给他的时候。

这时，来访者可能会猛然看到自己内在世界里面最深层次的东西，慢慢地他自己就能找到问题的解决方法。

因此，针对潜意识的共情，是需要磨练的。

我们怎么共情得更准确呢？

要共情来访者的需要，我们就要去了解马斯洛的需要层次理论。

看看来访者在这个情境下，他的哪些需要没有被满足，是生理需要，安全需要，还是归属需要，还有自尊和爱的需要，自我实现的需要等等。

只有了解来访者到底有哪些需要，那么，我们共情来访者的需要就会越准确。

当然，除了要了解来访者的需求，我们还要去了解依恋类型、养育方式、自恋的需要；人格类型、防御方式、障碍特点、内在世界的不同层面等等。

比如，人格类型

如果你想去共情来访者的人格，就要了解人格类型，这里我们就要去看对人格障碍的诊断标准，去了解每一类人格障碍的特点，这样的话你就能够共情到不同的人格特点的来访者。

比如，精神障碍

如果你共情一个强迫症，你不了解强迫症，强迫思维，强迫行为，那你想要准确共情来访者的内在世界，就会比较难了。

但如果你知道强迫思维都有哪些，强迫行为都有哪些，那么你在共情强迫症的来访者你就会更加的到位。

在共情时，我们也常常会遇到共情难题，在面对符合伦理道德与社会规则的部分我们易共情，而面对反道德、反伦理、反社会的部分，如果共情做得不好，就可能会引起反作用。

1、婚姻关系共情

例如，对一个有外遇的来访者，他希望平衡外遇和婚姻的冲突，这个时候你可能会用以下的表达来做共情：

你在外遇对象那里得到了理解、关心和温暖，而这些都是你在太太那里想要，但又没有要到的。

这样的表达可能会达到了共情的效果，但是会有风险。

他可能会认为咨询师认可了他的外遇行为，甚至会认为咨询师在支持着他的外遇行为，他可能会把自己的外遇合理化，并继续保持或变本加厉。

这般的反作用，往往是因为我们仅从外遇者的角度去做一元共情，而没有去考虑在关系中的另外一方，比如从妻子的角度去进行多元共情：

当你外遇的时候，你的妻子可能会感到非常的痛苦和失望，觉得你不再爱她、尊重她，她很渴望能够得到你的爱，她希望你可以离开外遇对象，回到她的身边。

使用多元共情，不仅会让咨询师共情了丈夫，也共情了妻子。

也让丈夫学会以换位思考的方式去共情他自己的妻子，看到自己的外遇行为给自己的妻子带来的伤害和影响，进而有可能去调整自己的外遇行为。

2、家庭关系共情

我在做家庭治疗的时候，也经常会遇到共情两难的问题。

例如，当共情孩子游戏成瘾的时候，就会引发父母的不快与不满，觉得我是在鼓励孩子打游戏。

另外一方面，如果只使用一元共情来共父母对孩子的控制，孩子会觉得咨询师站到了父母的一边，成为了父母的帮凶。

如果此时咨询师只使用一元共情，那么他就丧失了在咨询中的中立，同时也会让父母和孩子更加对立。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出现，这个时候我就会经常使用多元共情。

第一、咨询师在共情时所用的参考系，共情需要以来访的性别、年龄、角色描述的情景为参考系去体验来访者的内心世界。

第二、要把共情与投射、移情、认同、同情区别开。

第三、咨询师在表达共情时应把握时机，共情应该适度，要恰到好处。

当然，我们要把握时机，不是说所有的情形下都是做共情的。

比如说来访者他到我们这里面，仅仅是想倾诉，仅仅是想一吐为快，在这个时候恐怕我们就要多听来访者的倾诉。

第四、表达共情时，应考虑求助者的性别、年龄、职业、信仰、种族、文化、习俗的特征。

第五、在做伴侣治疗和家庭治疗的时候，不要忘记使用多元共情。

第六、先从感觉、感受和情绪或情感开始。共情渐渐过渡到对想法的共情，对需要和渴望的共情，在递进到对动机和目标的攻击，从表层的意识层面的共情，再逐渐过渡到深层的、无意识的共情。

第七、在共情来访者反伦理、反社会的行为时，不要忘记共情被来访者的反伦理、反社会的行为所伤害的对象。

第八、不要使用绝对化的语言，如不用一定、肯定、就是等绝对化的表达。

第九、利用好身体语言共情。

第十、咨询师要对来访者保持中立、接纳、尊重、平等、真诚的态度，才能更好地对来访者做共情。

沈家宏

精神科副主任医师

广州中医药大学硕士生导师

中国心理学会注册系统咨询师

从事精神科临床、科研35年

从事心理助人临床、科研、教学、培训2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