述情障碍—无法感知和表达情绪的人，到底有多痛苦？

不知道如何感受自己和表达自己的人，到底有多痛苦？

在心理咨询室中有不少这样的来访者：

当心理咨询师问ta："你感觉怎么样？"
ta听了毫无表情僵硬地回答：我不知道。
有来访者说：我和他谈了一段时间的恋爱了，我对他深情表白“我爱你”，他听了却一脸困惑，甚至有点生气的样子，好像我说的这句话不是表白，而是要跟他吵架一样。他真的很奇怪，我怀疑他并不爱我。
有来访者说：“我没有办法正确表达情绪，经常感到胸腔快炸了；但是别人问我怎么了，我表达半天，还是给人感觉轻飘飘的没多大事。”

以上的这类“无法说出情绪的人”，便是述情障碍（Alexithymia）者。

他们常常很难识别、描述自己和他人的情绪，很难去分辨自己做出的反应是否适合，给出的情绪反应并非是自然而然的，更多是后天习得的。

某个述情障碍患者，结婚照上的他一脸笑容，因为他觉得结婚照上的人需要摆出笑容。他描述说：“就内心感受而言，我做任何需要情绪反应的事情，都感觉像在造假。身边的人欢天喜地，但我觉得我在撒谎表演。事实上也是这样。所以这是个谎言。”

什么是述情障碍

述情障碍，并不是DSM-5手册中列出的某种精神疾病，它是一种人格特质，临床上用于描述个体无法辨识自己的感受，也无法表达情感。也有人将他们称为情感上的“色盲”。

他们看上去很冷漠，似乎总紧闭自己的心门，既不表达自己，也不关心他人。但其实并不是因为他们不想表达，而是因为他们不懂怎样表达。

据调查研究显示，大约有十分之一的人有述情障碍，男性的发生率高于女性。

有人感受不到一些常见情绪，喜怒哀乐，要通过学习才能让自己在相应的场合表现出相符合的面部表情；
有人能够意识到自己正在经历某种情绪，但不知道是哪种，只是感觉一团乱；
还有人将某种情绪的特征和其他生理反应相混淆，如将兴奋时的心跳加快当作是心律异常，又或是把紧张时的肠胃反应视为饥饿感。

述情障碍在不同人身上的具体表现不同，可能包含以下这些方面：

1.难以发现感情间的差异

难以察觉到愤怒和兴奋之间的区别，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同样在加快，呼吸变快。

“我能感觉到某些东西，但无法真正区分那是哪种感受”。

2.对引起感情的原因认知有限

可以学着做出相应的情绪反应，但为什么要这么做并不清楚。

3.难以向别人表达内心的感受

被问及时，他们常常会回答，不知道怎么说，不知道什么感觉。

他们最多说出， “我不太舒服。这不太对劲”，背后更多的东西他们并不清楚。

4.缺乏稳定的自我意识及价值判断

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有着怎样的需求，常常对自我身份感到困惑，也常常感到空虚，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而努力。

5.缺乏想象力

看待事物很理性，也没有任何会让他们觉得开心享受的事情。

6.内感受的普遍缺乏

研究发现，述情障碍者部分或完全欠缺产生、感知或理解这些身体内部变化的能力。

他们的智商正常甚至超乎常人，但他们的大脑没有触发与特定情绪体验相关的生理反应，或者大脑其他脑区无法正常识别这些信号。

7.易怒

愤怒是述情障碍患者熟悉的情绪，或者说是他们能够明显感受到的情绪。

那些没有被认知和表达的情绪往往会混做一团，曾被压抑的各种感觉无法再被压抑时最终便以愤怒的形式表达出来。

8.躯体不适

时不时会感觉到头痛、胃疼，突然喘不过气来，莫名感觉身体不舒服，心烦意乱。

但他们并不清楚自己为何这样，有的感觉是自己身体出了问题不断求医却找不到病因。

这些躯体不适其实更多与他们内在压抑了许多的情感需求有关，压抑过多的情绪在无意识中会转化为躯体不适，心身疾病的症状。

9.远离人群或试探性地与他人接触

失控感是他们极力避免的，特别是在亲密关系里，所以，即便渴望亲密与陪伴，但他们还是会选择逃避亲密关系，或者是让关系停留在表面。

述情障碍是人们认知自我过程中的绊脚石，也阻碍人们去了解他人纷繁难懂的情感和思想。

述情障碍患者在人际交往中，特别是亲密关系里往往会面临巨大的挑战。

述情障碍与亲密关系困扰

亲密关系中最重要的部分便是情感交流，在交流中，彼此看到真实的对方，听到对方的心声，逐步走入彼此的心中，形成深层的情感链接。

但对于有述情障碍的人来说，这是他们的空白之处。

一方面，伴侣的情绪需要，尤其是分享，承接情绪的部分，会让他们在关心里感到很大的压力；

另一方面，伴侣想要走进内心，了解自己，加深亲密度的行为，很容易被他们视为一种威胁与入侵，让他们下意识选择逃开。

调查研究显示，述情障碍倾向会明显影响到关系的质量及满意度。

述情障碍一方从不打开自己，情感隔离的表现很容易让伴侣产生不安全感，感觉自己被拒绝，被不断推开，给关系带来极大的挑战。

若是双方都有类似倾向，关系也容易变成假性亲密关系，彼此仅仅是戴着伴侣的面具在相处，看似亲密，实际却从未走进过彼此的内心。

男性述情障碍者，往往会成为关系里的“沉默抑郁者”。

他们的伴侣会控诉道，“你太冷漠了”、“我怀疑我自己是跟机器人结的婚”，而他们面对伴侣的崩溃与伤心，往往表现得麻木回避，无法理解伴侣此刻的痛苦，内心毫无波动，也难以意识到自己的言行对伴侣带来的伤害，让两人的相处充满矛盾压抑。

研究述情障碍的学者Frye-Cox这样形容感情中的述情障碍者：“述情障碍者总是用理性的方式，权衡关系的得失与利弊，所以他们可以很轻易地走入或离开一段感情。他们不认为别人可以满足自己的需求，他们也不会去尝试满足他人的需求。”

而让他们表现得如此冷漠无情的原因，或许是因为他们身心的“断联”，原本该连在一起的身体反应和情绪反应，如今仿佛完全断裂成两个孤岛。

引发述情障碍的因素

目前的研究发现，述情障碍可能由多方面的因素引起，如基因、神经系统、成长环境等等。

述情障碍可以分为两种，原发性述情障碍和继发性述情障碍。

原发性述情障碍与个体的遗传基因有关，个体可能天生具有遗传异常，阻碍了感受和表达情感以及同理心的能力。

同时，脑损伤也会导致述情障碍的出现，尤其是前脑岛（负责内脏感觉和运动反应以及躯体感觉反应）。

也有研究表明，述情障碍与杏仁核（负责情绪调节的脑区）活动的减少有关联，它会影响人们辨别及表述情绪、情感。

继发性述情障碍更多是在其他精神障碍中作为主要症状。

例如自闭症，自闭症谱系中的个体更有可能表现出述情障碍的特征；又或者是身处创伤后应激障碍的患者，也会表现出一定程度的述情障碍，他们会更多倾向使用情感隔离的心理防御方式来应对创伤，这也导致了他们无法感知自己的情绪和他人的情绪。

神经系统疾病也有可能引发述情障碍。调查发现，患有神经系统疾病和病症（如创伤性脑损伤、中风、肌张力障碍、亨廷顿病、多发性硬化症、帕金森病和癫痫）的患者更容易表现出述情障碍。

此外，德国精神病学家Sabine Aust等人的研究表明，成长环境中对于情感的忽视，如果在程度上不至于引起精神疾病，却足以影响情绪的流动和阐释的话，就可能引发述情障碍。

临床研究发现，幼年时期有过精神创伤的人、或者是成长于感情克制，含蓄或者缺乏感情交流的家庭中的人，以及家庭破裂或丧失导致情感发育与交流停滞的人，更易表现出述情障碍倾向。

在《被忽视的孩子》一书中明确指出：被父母情感忽视的孩子长大后会表现出明显的述情障碍倾向。

父母对于孩子的忽视会给孩子带来早期情感创伤。

如果父母情感不成熟或冷漠，无法给孩子提供所需的镜映，帮助婴儿处理那些让他感到痛苦难受的情绪，甚至会反过来把自己痛苦的情绪扔给孩子时，婴儿很容易选择封闭自己的内心，也无法在与父母的良好的互动中学会感知、处理、消化内在的情绪变化，使得孩子始终感觉内在一团乱，感觉自己发生了什么，却无法表达出来。

在书中这样说道，“抚养一个孩子成长为情感健康、可与他人形成健康连接的成人，需要父母给予一定量的情感互动、共情和持续的关注作为燃料。

而缺失这种必要的情感联结，孩子也许还会成功，但会感觉自己内心空虚，像缺失了什么必要的东西，他们苦恼挣扎，却没人看到。”

选择隔离，不去感知、识别、表达情绪是当时的他们保护自己的最好方法，难以承受的痛苦，只能逃离。

述情障碍，便是他们防御痛苦的盔甲。但将痛苦抹去的同时，也将快乐隔离在了厚厚的盔甲之外，留下的是盔甲下脆弱麻木、压抑冷漠的自己。

生活里的他们就像色盲者的遭遇，大家都在讨论这个多么红，那个多么蓝，而自己却缺失了大家都有的一部分体验。

身心的断联，该如何重新联结？

如果你认为自己有述情障碍，那么以下这些方法也许可以帮助到你：

1.训练自己识别和表达自己感受的能力

虽然述情障碍让你难以理解情绪，但这不意味着你不关心他人。

你最困扰的，可能是不知道对方的具体感受，也不知道自己的感受，更不知道如何让对方感觉更好或减少自身的不安。

学习情绪训练技巧，尝试着去探索自己的内心世界，训练自己识别和表达自己感受的能力将是一个有效帮助你从困境中走出的方式。

你可以阅读或观看一些更为感性，富有感染力的书籍或电影，让自己沉浸其中，寻求共鸣。

也可以写日记，尝试一些表达性艺术治疗（如绘画、音乐、舞蹈等）记录下自己的内心变化，让自己和情绪多一些打交道的机会，一步步去打开那个封闭的心门。

2.尝试一些培养情绪调节技巧的心理治疗

辩证行为疗法、情绪聚焦疗法、正念等心理疗法都是可以帮助你去建立起新的身心联结的方式。

在治疗师的引导下，观察自己的言行模式和内心变化，并尝试着用情绪词汇去重新解读，从另一个角度去认识发生的事件，逐步建立起你与情绪、身心之间的联系。

3.建立起治愈性的关系

如果造成你述情障碍的原因与童年早期创伤或不良的养育方式有关，那么一段治愈性的关系对你来说是尤为重要的。